梦中,我在轻轻转动儿时的万花筒,一转无数菱形的五彩缤纷的花纹图案乱花迷眼,再转三角形的、梯形的、六边形的、五角形的,多姿多彩、五彩斑斓。在这摇动万花筒的梦里,我回到了儿时的故乡,回到了故乡人乡愁记忆中不能忘怀的泸西老街。
梦之所向,心之所依。一脚走出故土,仿若隔世,错过了那里所有的春天。找了一个假期,在儿时小伙伴海玲的陪同下,我们到老街寻根、发思、回味。还好,几十年过去了,老街依然还是当初的模样,一条从东到西的街青石板铺路,木门木窗青瓦屋檐旧式商铺如葫芦接藤挂满路两边,商铺后边多是院落,两三户、三五户人家同居一个大院,邻里乡亲朝夕相处。沐浴着秋日的阳光,片片落叶飞舞,我的思绪一下被带回到童年。
那时老街的中心是新华书店,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那是一幢典型的两层老式建筑、青瓦木楼,但高大而有气势,在县城已经是最漂亮的房子了。记得新华书店的墙上高高的挂着一副画,画的内容是一个小女孩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幸福而甜蜜。那时我搂着妈妈,看着那巨幅图画,也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喜欢新华书店,还因为那里有很多花花绿绿的小人书,每次进去看看那些封面感觉都是非常的享受,《鸡毛信》《铁道游击队》《三毛流浪记》《玩偶之家》......那个年代不可能像现在可以坐在书店随意翻阅,只能眼巴巴隔着柜台玻璃看看封面,可这也给了童年的我们极大地满足。为了买小花书,我们把爸爸妈妈给的零花钱省吃俭用的攒起来,过上几个月就去书店买一本,然后再互相换着看。为了增加收入多买书,机灵的我还召集小伙伴们摆书摊。吃过晚饭我就把整个大院的小伙伴约齐,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书带来,你三本我五本,一下就凑了二十多本,西门大旅社门口小书摊摆起来,租给不认识的小朋友看,一次1分钱,一个晚上就有了5分或1角钱的收入。第一次试水成功,小伙伴们欣喜若狂,有了这个收入我们可以不断的买新书。
书店的对面是一所小学,是孩子们心中的圣神殿堂。那时我们住的是一个大杂院,院子里住着四、五户人家,白天的时候,大人们都出去干活了,是孩子们自由自在的时光,我们就约着跑到学校玩。悄悄地趴在窗户外边,静静地听教室里书声琅琅,看老师在黑板上刚劲有力写下的粉笔字,觉得读书是好神圣的事啊!操场边,爬杆、单双杠、高低杠是我们玩得很溜的活,无师自通,大点的孩子做个示范小的就跟着学。记得那时,爬杆我可以轻松来回十多次,现在想想,那时的孩子真危险,没有任何保护,没有老师指导,如果从单双杠、高低杠上摔下来不断胳膊就断腿甚至终身残废,我都不敢相信小时的我是个野丫头。就这样盼望着盼望着,在一个个桃红柳绿之际,我们相继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老街一路都是商铺,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卖洋皮桶的、卖瓦罐瓦盆的、卖杂货的、卖布的、卖鞋子衣服的、卖烟丝的,开理发店的、开诊所的、拔牙的、补鞋的,东门老杨家做铁皮桶,叮叮咚咚的声音在清晨的阳光中闪亮,西门老张家的赶面坊排队赶面赶饺皮的人们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老街可谓熙熙攘攘、繁荣昌盛、温暖朴实。那时候小,感觉从街的东头走到西头,老也走不完,脚都走酸了。而整条街只有一个饭店,国营饭店,那是当时规格最高菜品最好的饭店了。饭店除了炒菜还卖着小锅米线、油火烧两种泸西特色小吃。小锅米线舍不得天天去吃,攒上半个多月去吃一碗,小铜锅支在烧得通红的煤炭火上,骨头汤烧得涨涨时,阿姨依次放入剁肉、韭菜、豆芽、米线等,三五分钟,一碗味道鲜美的小锅米线就煮好了。小锅米线就这样留在了我的舌尖记忆中,在异乡工作多年后我都在寻找小锅米线,直到多年的磨合,弥勒的卤鸡米线又对了我的胃。油火烧两种口味,包豆沙的甜味,包葱花肉沫的咸味,前些年我跑了好多城市,都没有看到哪个地方卖这种东西。每次回去都很匆忙,一直没吃上,几年前回去买了一个,可怎么也吃不出童年的味道了。我想油火烧应该没变,变了的应该是我的味蕾。至于国营饭店的饭菜,可能大部分的泸西人都没有享用过,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只有拿工资的干部、家底富裕的人家会在相亲时请女方去吃上一顿,那是顶有面子的。
提到老街的吃,自然绕不过泸西的饮食名片“康宝元”凉米线。早在八十年代,应该更早,但我记事起八十年代他家就在建设小学门口摆摊卖凉米线、凉卷粉、凉面。吃凉品,凉汤是最关键的,康宝元就把这拿捏得十分到位,不酸也不甜,酸甜适口,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不及,“酸酸甜甜如同初恋”。凉鸡自然做得也是最棒的,皮香肉嫩,吃着既有鸡的劲道和香味又不失鸡的鲜嫩,再配上凉汤,真是泸西一绝。可那个年代穷,不能每天都享用,一年就能吃上那么几次,妈妈有钱了,就让外婆带上我一起去吃,钱多的时候就在卷粉、米线里带菜,带菜就是砍点鸡肉作“帽子”,然后我和外婆就吃得嘴舔嘴舔的,把汤都喝完。现在回想,妈妈带我去吃的次数还真是难以记起,不是妈妈不喜欢吃,都省给我和外婆吃了。
老街最气派的公司,自然是百货公司了。一是商店占地面积大,二是物品最丰富齐全,三是售货员长得好看,多是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一个个的玻璃柜台洁净明亮,一排排的货架物品整齐,文具柜、鞋服柜、日用百货柜,买东西的人不多,清清静静的,不买进去逛逛就很满足。我最喜欢的是文具柜,常常趴在柜台前张望,“小姑娘,你要买哪样?”“我不买,我只是来看看”。后来服务员知道我是住在附近的,经常来玩就不再问了。初一那年我拿出攒钱罐里攒了几年的压岁钱舍舍得得买了一支凤凰牌口琴。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老百货公司依然没变,房子没变、柜台的样式没变、货架没变、连售卖的方式都没变,她像一个念情的姑娘几十年如一日等着她的爱人,看到她我百感交集,既欣喜又辛酸,故乡还是那样的温暖我打动我,可她却又被现代化的进程甩得远远的。
以老街为中心,南北两侧延伸出很多街巷,肖公庙街、卖鸡街、卖锅巷、竹器巷、钟秀街、牌坊街、卖糖街、米市街、猪市街、蛐蛐街等,几乎就是半个泸西城。纵观省内外,有鸡街、羊街、马街、牛街,蛐蛐街可谓独树一帜,顾名思义,蛐蛐街就是卖蛐蛐的,兴起于哪个年代无法考证。记忆中大概进入夏天,蛐蛐街就热闹了,很多小伙子从田野里逮到几十只蟋蟀,用盆、桶装着,摆到街上卖,一条街摆满了蟋蟀。“吱、吱、吱......唧唧吱......唧唧吱......”蟋蟀的叫声此起彼伏,一条街都沸腾了。卖蟋蟀的、买蟋蟀的、围观的,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蟋蟀身上,善鸣好斗的蟋蟀被人们用毛草故意挑怒,随即头对头,各自张开钳子似的大口互相对咬,也用足踢,常可进退滚打3—5个回合。然后,败者无声的逃逸,胜者则高竖双翅,傲然地大声长鸣,显得十分得意。有的一下就被对方把腿咬断,其激烈程度,决不亚于古代两国交战时最惨烈的肉搏。而蟋蟀的价格也随其战斗力的强弱决定,蟋蟀王也在决斗中产生。我那好玩的表弟,常常从田里扳回一盆一盆的蟋蟀,然后在蟋蟀街从早待到晚。为此也常常耽误了学习,成绩总是倒数三名之内,舅舅无数的咒骂也无助于事,初中毕业后只有回家务农了。
我漫步老街,去寻找曾经居住的老屋,老屋还在,只是换了主人,土基房的墙壁只是做了修缮。我穿过狭窄的过道跨过低矮倾斜的门进入院内,只见废弃的老井四周杂草丛生苔藓覆璧。顺着大院寻找,只见屋内一男子坐在机器前加工手链,他回头我们对望了几秒,回忆片刻认出了彼此,互相叫出了名字,他是卢家大哥。小时候我与卢家兄妹常在一起玩,他家在书店门口摆摊卖饺子,我没事就去找他们玩,学会了包饺子,我们经常比赛谁包得又快又好。
翻阅泸西的历史,我从岁月的长河中打捞出老街辉煌耀眼的过去。这条商贸老街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历经岁月的沧桑、朝代的更迭,她依然市井烟火、走心寻常百姓家。早在明清及民国时期,老街叫“江西街”,最早是江西客商落户此地经营,数百年间一代一代在此居住、生产、贸易,并发挥巨大影响力而得到普遍认可形成的,如今县城肖公庙内留存的五块石碑便可追溯源头。石碑记述了江西人来到泸西后见“泸山川秀美”就居住下来了,数十年间往来贸易、克艰克难、诚信经营、买田置房等事迹。肖公庙街上还建有江西会馆和万寿宫,就在同一地点,万寿宫,是为纪念江西的地方保护神,俗称“福主”的许真君而建,许真君深受历代江右人爱戴。万寿宫和江西会馆是江西人联系乡谊、调解纠纷、商业中介和融资的场所。
1481年,广西府第一任流官知府湖南湘潭县人贺勋到任后,相中了江西街上的风水宝地建盖广西府衙门,同时开始筑墙造城,江西街快速扩展,成了广西府城最繁华的第一街。明隆庆五年(1571年),知府戴时雍重修城墙,扩大府城,并辟四城门及四城楼。康熙三年(1664年),在江西街建校士馆(俗称考棚,专用于科举考试,今老公安局)。一些大富人家也争相在江西街置地建房,以在江西街上有房产而荣耀。如清代“诰封建威将军”,钦赐黄马褂的张保和在江西街上建“军门第”,亭台楼阁修建了130余间。如今将军府人去楼空,风雨侵蚀让府第显得陈旧暗淡,但高门大宅雕梁画栋依然可见当日的气派。
昔日之老街可谓:南来北往客商聚,酒肆林立高鹏满,车马停,花草绽,广西府雄镇东南。世界著名大旅行家徐霞客来到广西府考察停留十一天,漫游江西街,也被广西府城江西街的繁荣景象所震撼。他在日记中这样记述“罗平著名迤东,而居聚阛阓(市区)又不及广西府。闻澂江府湖山最胜,而居聚阛阓亦让广西府。临安府为滇中首郡,而光景止与广西府同也。”
老街已老,夕阳落霞,在时光的进程中走得那么慢,她像一位垂暮的老者蹒跚迈步,她等待我们去唤醒她、装扮她,让她恢复昔日的光彩,让过去雄居东南的广西府老街再放异彩。
责任编辑:目则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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