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活在你的世界

那笛声、水和静物都很美

穿越你一生的布鞋

我看见了母亲从未有过的微笑

看见了桐子林里你为母亲缝制的嫁妆

整整被搁置了六个年头

你从未拒绝过我的残喘

连同我瘦弱的部分

当所有的艰辛在疲累中漫过

你沧桑的面颊

我已无法抗拒你的衰老

我一直活在你的世界

黑屋子的摆设与你陈旧的衣着并列

我总是在睡醒后才去面对你的衰老

如面对一场意外的死亡

——你瘦了

这样的关慰连同你沧桑的岁月

倾注着你所有历经的年代

我也仅是在你与母亲的洞房中被缝合

母亲走了

她同样缝补过你的残缺

剩下了你

剩下了所有支离破碎的田地和麦苗

你的汗水盛开在夏天

盛开在我明亮的目光里 

我的母亲

在这坯黄土下沉思的人

不是你，绝对不是

你不会走得这样匆忙

园里的蔬菜长得正旺

黑屋子的摆设还泛着你的手迹

路人也还向你微笑

破裤子上又添了新补丁

“真不听话，昨天刚补过的。”

你总是慈蔼地责骂

这一切在昨天发生

土墙上是你斑驳的影像

我的心是干裂的

透过油灯昏黄的光

我只有凭回忆想着你

蓦然间

瓶中的花又开始凋零

在你脚下

这一切

你全然不觉

我背负你的期望踏上征途

你不知道

时间一直在雕琢着我

记忆变得越来越有限

都市的繁华弄坏我的眼皮

我的心不断蜕变成虚无

但一想到寒夜中的你

所有的路又都清晰起来

如今，为了赶路

我把什么都丢了

只留下关于你的记忆

我的母亲

春天从这里经过

所有树木都开出花来了

春天总是有美好降临

我也像一个孩童般

在春天里玩耍

不让任何一种想象

缝补着无尽苦痛

我一旦张开双臂

身体就飞翔了起来

向着晴朗的天空幻化成一只鸟

阳光晾晒着我新活的羽毛

在自然的水源里吮着清甜

不知方向的石子打破了水的宁静

我侥幸在翅膀暗藏的生命里存活下来

因而我不敢轻易栖落

对于一种鸟类的命运

我只有不停地飞

大片疮痍的土地爬满思绪

所有被牛群和草帽埋藏的汗水

待到秋天就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但在此之前

土地疼痛的伤口险些

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以血的方式祭拜土地

唯有躬耕着土地的人懂得艰辛 

秋天的早晨

秋天的早晨

一股股飘逸的炊烟

夹杂着村寨芳醇的米酒

把我从梦呓中唤醒

秋天的早晨

一片片饱满的稻田

荡漾着村民铿锵的弯镰

把我从果实中养成

沉甸甸的乡情哟

总是从土地的边缘串起

延续年复一年的喜悦

在不老的村庄艰辛绽放花蕾

那些麦穗压透的忧伤

一直从眉宇间舒展汗水

淹没着通往收割的路径

连同大片爽朗的笑语欢声

喝一口芳醇的米酒

添一份苦尽后的甘甜

秋天的早晨

就是那无数次沿风高亢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