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犊降生
一头牛犊降生的喜事
就像哪家生了娃娃
被嘴巴长长的风
传遍大街小巷
伺候孕妇般照料母牛
为家庭新成员的到来
主人家等待了多日
梦中也竖起耳朵
牛犊漆黑中夹花纹的毛色
散发乳白的温热气息
眼睛迷迷糊糊睁开
露出晶莹的泉水和蓝天
不偏心公牛犊
不嫌弃母牛犊
主人疼都疼不够
这往后还要枝繁叶茂的母牛犊
牛妈妈疲惫了躺下轻轻呼吸
幸福使它浑身温柔
没有言语感激主人的关爱
但它看见他们合不拢嘴
牛犊挣来挣去
想站起来噔噔噔奔跑
它不知道骨头有多嫩
一再摔在稻草上
牛妈妈休息好了又一顿饱餐
夕阳西下时如平常爱动爱跑
牛犊摔倒数次后站起来
在妈妈肚皮下吸吮胀鼓鼓的奶水
青草树木花朵诱惑着它们
牛妈妈把牛犊牵出牛厩
在没有栅栏的天地
它们兴奋得昏头昏脑
刘家有 摄
苦扎扎节杀牛
庄稼祝福苦扎扎节
燕子唱乐苦扎扎节
上苍慈悲的泪水
一瓢瓢洒在哈尼人的村子
磨秋场捆紧所有目光
要杀翻一条粗壮的水牛了
秋房里割好嫩绿的青草
天神俄嘴阿培骑桃花马下来
磨秋场铺满棕叶
将要献身的水牛
祭司向它传递天神的旨意
带走哈尼人的苦难它就会升天
水牛吼几声倒下
大地抖动了几下
村子震撼了几下
云彩全都变成血色
牛肉分给家家户户
装进垫芭蕉叶的盆里
不能让苍蝇叮着
不能叫蛆虫做窝
妇女们凌晨去水井背水
没有弄脏过的水
煮出甜甜的牛肉
天神和祖先尝了第一嘴
胡子花白的老人尝了牛肉
鼻涕耷拉的小娃尝了牛肉
所有哈尼人都尝了牛肉
好日子赛过甜竹笋
水牛的灵魂荡秋千
水牛的灵魂骑磨秋
水牛的灵魂跟着天神俄嘴阿皮
骑桃花马回去
牛皮
血淋淋的牛皮钉在土墙上
一群群苍蝇嗡嗡嗡拢来
肉被人吃光血被苍蝇舔干
多少天人们梦见一刀刀被剥皮的牛
天上雷声翻滚
那是天神的孩子在拖牛皮
人间的孩子也贪玩成性
一路狂跑着拖响雷声
牛皮用来晒谷子
牛皮用来拴驮子
牛皮寄在身上
牛皮穿在脚上
牛皮鼓从血源诺马阿美敲下来
敲到一个个深山里的哈尼村子
过节时伴乐作舞热闹
送葬时跟亡魂悲伤
牛皮做成结实的绳子
套在牛身上犁田耙田
那些弯腰驼背耕作的牛
不知道勒进命里的是同伴的皮
乡村原野放养的牛
装进车拉到城里
它们不是来观光赏景
它们成了“带皮牛肉”馆子的招牌
刘家有 摄
晒太阳的牛
牛不挑食可以吃的草就吃
正如干活不分苦累
吃饱了家人铺的稻草
是它们享福的床
它们没有被木桩绑紧
想跑就跑却不会乱跑
像那些沉默的石头
习惯了把话藏在心底
冬天有了懒散的日子
伸直四肢接受阳光的疗养
背上热了转过去晒肚子
骨头里的霉味随热气冒掉
娃娃在牛背上打滚
鸟儿在牛毛里啄虱子
苍蝇围伤口飞舞
狗在牛身边蹲着不时叫几声
牛睡着了淌青鼻涕做梦
有人路过嘴里嘀咕
苦命的牛多躺几天
可它们没有说他苦命的人
一条失散的牛
一条牛跟牛群失散
它在到处寻找伙伴
雾太浓了看不清它们的脚印
往哪个方向踩去
它沉闷的吼声
到不了它们的耳朵
它们也在找它
沉闷的叫声到不了它的耳朵
它越焦急越晕头转向
它的伙伴越焦急越乱阵脚
它们常聚的牧场
不见它的一股毛
天天相处的伙伴
它们之间从来没有
像现在这样依恋
它被裹进哪团浓雾
多少天过去
人们发现它的尸骨
摔碎在悬崖下面
悲伤的牛群呀再也见不到它
刘家有 摄
六条公水牛
十四岁初中毕业我就断了学业
摇身一变为牧人
带领六条壮实的公水牛
一起迎送日出日落
光屁股一起打架长大的小伙
玩泥巴一同懂得心慌的村姑
手掌心早已垒起茧子
我也将用汗水去数一粒粒米饭
我的六个士兵
岁数上的弟弟
吃过的苦
老天也说不出有多苦
跟村里挖田的汉子们
冬天我们住在河谷
田棚墙脚的一堆稻草
就是公牛做美梦的天堂
我挤进汉子们的胳肢窝
闻着呛鼻的烟雾
耳朵塞满男女间的荤事
一塘火彻夜兴奋不眠
青草是公牛的粮食
家伙们饭量大
饭量大就有干活的劲头
雾蒙蒙的早晨一头扎进劳动
为寻找爱情或是逃避劳动
总有某条远远跑掉
但躲不过我的手爪
又是一顿咒骂和棍棒
傍晚收工了走在田间小道上
哪条牛想找麻烦
我在后面乱骂它的绰号
蹄窝里踩进它们多少怨气
农闲天公牛们躺在草地上
有什么心事我看不穿
我追赶天上的云朵
有什么心事它们猜不透
仿佛近近的石头
同一种命
想吼一声苦
像哑巴开不了口
公牛们死去多年
从没有流过一滴泪的
伤痕累累的兄弟
如今我却会为你们流泪
战死的公牛
那是一条公牛中的王者
一对角天生就是斗士的武器
独来独往沉默寡言
它的身影走遍红河的高山峡谷
像许许多多的英雄
它喜欢战争
在与同样勇敢的对手生死决战中
它赢得了英雄的美名
它活着是为了角斗
没有角斗就感到寂寞
天裂地碎的角斗
才能使它的血脉涌起风暴
那么多的对手
要么见了撒腿逃跑
要么几个回合断手断脚
也有几条当场丢命
到了晚年它还是独来独往
保持着英雄本色
尽管它的目光渐渐昏暗
尽管它的脚步已经迟缓
在红河的高山峡谷
仍旧寻找着对手不愿服老
英雄不怕孤独
怕的是平淡地活着
那天它又打了一仗
根本不把对手当回事
由于轻敌实力相差的对手
使出阴招击败了它
它像一棵枯树倒下了
对方尖利的角挑开它的胸膛
抽搐了几下成了一摊血红的烂泥
死神却合不上它的眼睛
叫牛魂
你跟你的主人一样
天生就是土命
土里生土里长
土里找饭吃
站立的第一天
把你交给了风风雨雨
多大的风多大的雨
皮毛是你出门带的蓑衣
看那刺骨的冬天
你犁过的田有多少丘
看那暖和的春天
你耙过的田有多少丘
没有你坚硬的骨头
梯田不会垫起那么高
没有你苦咸的汗水
梯田不会长出肥沃的稻谷
蜜蜂采蜜也累了
鸟儿飞翔也倦了
土狗打洞也瞌了
你干的活也该放下了
辛苦的话不说
劳累的话不讲
活在这世间
怎能向天张嘴
糯米饭给你蒸熟了
鸡蛋给你煮香了
青草给你割好了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吃啊吃啊
放开肚皮的吃
吃得多少都有得吃
吃了苦出去的力气补回来
身体好好的精神旺旺的
梯田还等着我们
要过幸福日子
我们闲了一阵又得忙一阵
责任编辑:目则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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