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箱子底有一件西服,双排扣,剪子口。小的时候,听父亲讲,是他与母亲燕尔新婚的礼服。另外,在一张发黄的照片上还可以看到父亲穿着这件西服与母亲合影的“帅”样。但几十年来它一直被打入冷宫。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全国上下欣起列宁装热。虽然我们家生活很困难,母亲无工作,我们兄妹又很小,但父亲还是苦苦撑持,从他开始,每人缝制了一套青一色的列宁装。至于那件西服,是绝不敢穿的,“怀旧”罪名不小,父亲把它压在箱子底,根本不让露面。
我上中学时,正是困难时期,只有一件深蓝色中山装外衣,还是母亲送我上中学时含辛茹苦给缝制的。制做虽土,甚至上衣口袋还有点高低,但在提倡艰苦朴素的年月,反而显得自然洒脱。
一天,放学回家时遇上了大雨,衣服淋湿了,我好难过,鼻子酸溜溜的,因为只有这件外衣。于是我想起了父亲的西装。第二天便偷偷地将它取出,穿进了学校。
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整个上午教室里投来的尽是斜睨的目光与窃窃私语。我仿佛坐在针毡上,心里火辣辣的。不知道老师讲了些什么,脑子里闪现的是那些鄙视的神态。
中午我昏昏沉沉地回家,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将那件西服脱了摔在地上。
从此我落得个“洋鬼子”雅号,即将要审批入团的资格自然是无声无息了。
以后,父亲多次要烧毁那件衣服,但我坚决不允。我生来有个倔劲,我不相信那件西服有什么罪,又因穷酸惯了,实在舍不得丢掉它。于是继续把它保存起来,压在箱子底。
当历史进人80年代,父亲早已丢下那件一生只穿过几次的西服谢世。他料想不到那件西服还可重见天日。
社会上很多人穿西服了,我也跟着翻出了那陈而不旧的西服穿上街头。没有召来不顺的眼光,倒有人品评说:“这西服挺括、流畅,老徐穿起来显年轻多了。”
我听了先是惊讶,继而心里热乎乎的,背了几十年“洋鬼子”的包袱此时才算御掉。
我流下了辛酸的眼泪。我家这件西服,它经历了多少坎坷,终于跻身于现代中国服饰的百花丛。
责任编辑:目则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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