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午后的阳光里,回想着最近几次的芷村之行,在考虑如何下笔去写关于芷村的文字。记得第一次去芷村,是在细细的雨中,大概3月的天气,不冷,且有一些爽意。
这个位于蒙自市东南部的乡镇,据说一年的无霜期可以达到330天以上,雨水充沛,植物茂盛,适合多种果树生长。按芷村镇领导的说法,在芷村,一年四季都有新鲜水果吃,大枇杷、桃子、梨、葡萄、甜石榴、小红枣、苹果等,每一种都新鲜可口,诱人前来。
在去芷村的路上,果然发现沿途皆长果树,有桃树、苹果树、梨树。同行的芷村镇领导说,在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芷村的花海,白的梨花、红的桃花,及其他各色山花,让人眼花缭乱,犹如身入桃花源的感觉。
这里的桃花也开得正好,我们停下来,轻轻地走出车门,生怕惊扰了桃花春天的梦幻。一朵朵的桃花,像是刚刚来到世间,相互推搡着偎靠着,露出天真的小脸,贪婪地吮吸这山坳里的绿色春光。说桃花是春天的领袖大概不差的,是桃花而不是别的什么花占尽了这满山的春光。白居易的弟弟白居中就是这样写桃花的:“凭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风是为它而刮,树是为它而绿,这满山来看花的男女也是为它而来的啊。
太阳忍不住来凑热闹,它吻着桃花的蕊,似有千条万缕的丝在桃花身边缠绕,但这缠绕是轻轻的,伸出手去,却又不摸着它,传递出一种缥缈空灵的意味。也许,是怕搅乱了桃花的梦么?
这样的地方,让我常常对古人心生向往。桃园三结义,结在一个多么美的地方;人面桃花又是多么美的容顏;投桃报李是《诗经》里所赞美的品德;《诗经》又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里的桃花,又长在一个多么美的女子的脸上;而“昔闻兰惠月,独是桃李年”,又是怎样的一个美丽佳人;又有《蟠桃会》“九天阊阖开黄道,千岁金盘献寿桃”,说的是多吉祥的植物。李白的桃花源是“千春隔流水”,写《桃花扇》的孔尚任:“且喜已到松风阁,这是俺的世外桃源。”
桃花盛开的时候,梨花也把芷村的山头染白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疑是白雪,这样的盛景在芷村也是常见的。还有其他各色的花朵,在芷村春天的大地上,热闹非凡。
第二次去芷村,镇领导把我们带到老芷村一个有水的地方,老芷村离镇政府不远,有一处据说是南溪河源头的所在。车停下,我们下了车,一脚踏上了像是梦幻的地方。先是那棵硕大马桑树点燃了我急切的目光,马桑已经结果,黑亮的果实令人胃口大开,经主人允许,我们来到树下,伸手捉住如蚕般大小的马桑果,放入嘴里,一股甜美的味道充斥整个味觉。主人说,吃马桑果可以保证头发的黑泽,养颜长寿。长寿之说不敢信之,但我最想品尝是这大自然的味道。
马桑树的一边,是一弯黄汤般的水,水的一侧是一座大山,山上长满了杂树,在蔚蓝色的天空衬托下,看上去像一幅刚着完色的湿淋淋的油画。水的另一侧是一片平坦的青草地,横七竖八地支着几架帐篷,这说明这是一个露营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露营,做的梦也是美的。
第三次到芷村,似乎是专门来看山的。芷村的山有点独特,靠近蒙自城的地方,山是开放式的,石漠化现象严重,越往前走,山则越陡峭,陡峭到只有一座山峰了。就那样突兀地,从地上长出一座高高的山。在老芷村,我们登上芷兰亭,这是一处绝好的所在,整个芷村尽收眼底,对面的双胞山、庙山、五峰山、阿王山如在眼前,似乎伸手可触。
芷村卓越庞大的山系,却并不怎么符合“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标准。这里的山纵横百里,也有的高耸入云。高大是少见的,布局又都突如其来。没有铺陈,长满了支蔓,好比天外伸来几根黄瓜秧,盘旋着结了椅子山、狮子山、老鹰山、灯笼山、黑山诸峰,几乎挤破了芷村的版图。
山的峰峦如海的波涛,无穷无尽。只说此时离太阳近了,必然很热,不料浑身冷得发抖。那天我们去爬石马脚的石龙洞山,上山前,热得浑身冒汗,上得山后,却寒风如剑。红红的太阳悬在头顶,也不感其热。不知那絮状的东西是云还是雾,追着,缠着,罩着,浑身的衣服湿着。大概这就是“高处不胜寒”了。这时我发现,天上竟密密麻麻飘洒着雨的纤维,山湿漉漉地挺立着,好像很雄伟,又好像很缠绵,而我却不能与其归一,只是感觉到,这山也太像山了。而这山,并不是芷村最雄伟的山峰。
除了极个别的外,芷村的山少有胜迹。这一点,与中原文化是不同的。在中原,几乎所有的高山被庙宇道观占领着。以为这高山上必然是要住着神仙的。而这些胜迹太多的山,因神仙的往来失却了山的性格,至少攀登起来不太费劲,或修了石阶,或架设了索道。而芷村的山,几乎是质朴的无路可走。
有一个简单的道理,长期在文明社会里生活,人们非常不习惯被还原成自己的原形。然而,在芷村的大山里,往往最容易的就是找回自我。天似穹庐,笼罩四野,这是大自然赋予万物的一间共同的大房子。这里有无比辉煌的太阳吊灯,有月亮的夜明珠驱散黑暗,有星星的装饰,有花草的清洁。可以头枕一缕清风,背靠无数山峦,这时你就是原来的你了。无升迁之忧虑,无勾心之烦愁,青草软软地托着你,欲陷未陷,若起若伏。
芷村的山与人是没有隔膜的,每一座山似乎都可以与人拥抱。长久地凝视,你甚至可以听懂天籁。天是山的披毡,地是山的经络,路是山的血脉,崖是山的骨骼。村民家的房子是山的头饰。细细泉水是山婉转的歌。在这里,似乎时时可以与人挽手共舞于瓷蓝的天空舞厅,山上的树和山下的庄稼都很茂盛地生长,这使芷村的山,整体呈现苍翠的色调,一层套一层,像蓝天下的一片凸凹不平的海洋。有时我看见,海洋里送出一个苗家汉子,或几个彝家姑娘,他们的脸孔与高原黧黑的气色一致,身上散发着一种温暖的土腥味。常常在日暮时分,听见山的这儿或那儿唱着山歌,分不清是小儿的牛背弄笛,还是少男少女的羞怯对歌,亦或是若有若无的山的神曲。我忽然记起法国乡村诗人雅姆的一首诗。他写道:“把我拥有的幸福给予大家吧,愿喁喁倾谈的恋人们,在马车牲口和叫卖的嘈杂声中,互相亲吻,腰贴着腰……”雅姆喜爱牛、驴子、樱桃以及谦卑温柔的穷苦。他所写的,多么类似我现在所感受的芷村这大山的气息。
责任编辑:目则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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