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50年代末,我在个旧市乍甸小学读五年级,班主任叫何剑秋,主教语文,兼地理及二三年级的美术课。她是一位性格开朗、热情、勤勉、美丽的女性,东北人,年龄约二十七八岁。讲课时,操一口流利的东北普通话。
那年代的乡村教师,大多是本地人,基本都讲方言,因而何老师显得风毛麟角。她梳着一蓬披肩长发,面部长着一双机灵的眼睛,明镜一般,好象能把大家的心灵看透。她身材修长,常穿一件草绿色的紧身毛衣,苗条而不虚弱,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在乍甸小学的全体女老师中,显得未加修饰的天然质朴,落落大方,鹤立鸡群。她站在讲坛上,随着窗外射进的柔和光线,配着她那红润的容颜,显得越发温润柔和,楚楚动人。
当时有一句俗语,叫“一专多能”,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恰当极了。特别上美术课,在漆黑的板面上,通过她手指的跃动,什么蝴蝶、花、小鸟、小桥,瞬间在版面上展现出来,通过简洁的线条,把美术的构图、构成、透视常识,在有意无意间传授给学生。我不知道其他同学掌握了这些知识没有,但我却在专注的神情中受到巨大的冲击和感染,受用终身。
有一天下课后,何老师叫我临摹一幅花鸟画送给她。画好后,她粘贴在宿舍的墙上,直到她调个旧和平小学才取走。至今回忆起来,那幅画是一只喜鹊,站在一枝梅花树上,题“喜鹊唱梅”。因是临摹,且临摹的水平也肯定不高,但能画出来放在老师的宿舍里,并得到老师的赞许,心情无比畅快和荣耀。说实话,单凭个人的兴趣爱好能得到老师的赏识,自己在学习上也得好好表现。当时在全班50个同学中,成绩不能说第一,但绝对是前三名。
为了帮助我学好美术,她调回东北后,有一次还不远万里,带了几张宣纸给我。那年月是我国三年困难时期,大家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勿提特殊的文化用品了。因而,那几张宣纸成了珍稀品,我舍不得用,一直保存了许多年,在发黄斑驳的纸迹印痕中,留有时代的苍桑、留有宣纸特有的清香,它佐证了多年深厚的师生情谊,及学生对老师最大的尊敬和爱戴。
有一个假期,何老师分到乍甸草里苑支农,住在农村小学一个简陋的教室里。那房子茅草屋顶,三面土墙,有一面还坍塌了一只角。暗夜,远山近树全都蒙蒙胧胧,象罩了一层黑纱,可怖的是从烂墙洞口吹进的寒风,不仅刺骨,还夹带着“嘶嘶”凄厉的吼叫。
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咪眼扫视破墙洞,一副似鬼似巫的嘴脸,面目狰狞地向你扑来。这虽然是一种在黯黑中的杜撰和想象,却也是对那种环境的客观真实写照。我真佩服何老师,一个女同志,居然敢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了半个多月。
有一天,她去个旧办事,刚好遇到我,特邀我跟她去草里苑玩一玩,我答应了。我们一起沿个屯公路走了一个半小时到达草里苑。在半明半暗的屋子里,她做了一餐简易的饭莱。虽如此,我心花怒放,那是老师亲手做的饭菜啊。
之后,我返乍甸,她从村子里一直送我到水龙井公路旁的大山顶上,才依依惜别。
一路上阳光和曦,山风微吹。可能是心情,我感觉那微风如抚爱似的拂在我的脸上,是那样的柔和、温暖、平静。路边的野草、野花夲来是司空见惯的,此时却散发出独有的醉人芳香。
何老师送我走了近一个小时,路上我谈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她谈了她的工作和生活。我这人有点内向,一般情况,不会轻易透露心底的秘密,对她则不然,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对美术艺术的特殊爱好。况且,我知道何老师对我,除师生情谊外,还有一种无形的特殊的对子女般的抚爱之情。分别时,我鼻子酸溜溜的,含在眼框里的泪水差点滚落下来。
她调回东北工作时,我读初中三年级。当时我跟她讲了一句深情的话:“总有一天我要到东北去看您!”然而,时间流逝,半个世纪过去了,因原因种种,阴差阳错,到如今也未能成行。今天我打电话给她女儿玉波、纪红,告诉我她已经92岁了,但还能从自家的五楼走上走下,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因90多岁了,不简单,还有如此好的身体。
我很惭愧,几十年前讲过的话,一直未能对现,是我一生中讲了一个最大的白话、空话。此时此刻,我无限感慨,写下这段与恩师何剑秋的难忘情结,作为自愧的弥补,并在云南春城,遥祝何老师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责任编辑:目则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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