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明追这个名字,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朋友告诉我,他见到一个叫明追的哈尼姑娘,从西双版纳来红河,会写漂亮的文学作品。
那时我在机关工作,天天写严肃的表情复杂的公文。对文学虽然眷恋,但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明追,不禁让我生发出许许多多的感慨。之前,我还没有听说过哈尼族哪位女性写文学作品。心里痒痒的羡慕她,幻想着能亲眼目睹其风采。那时,因为自己的过于平庸,只要谁有点芝麻粒大的名气,我就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我偶然在云南省作家协会刊物《边疆文艺》上,读到明追的小说《爱尼野丫》,这家刊物在文学青年中影响巨大。明追写得相当动情、清新、干净,读几遍后,我写过一篇幼稚得后来不忍心再看的感受,投给某家报纸的副刊,悄无声息。
好长时间,我再没有读到过明追的作品,只是有时从别人的口里听到一些她的事情,零零碎碎,不知有几分可信度?对她,我还是会时常惦记,希望尽早认识她,能经常读到她的作品。
1993年,第一届国际哈尼族/阿卡文化学术研讨会在红河州举行。为配合此次盛会,《红河文学》杂志出了一期哈尼族文学作品专号,在封二封三登了几个重点作者的照片。我和明追的照片放在同一版面上。明追的那张显得清纯、活泼,哈尼短裙,大大的亮眼。
有次,有位去西双版纳玩的朋友回来告诉我,碰见明追,她问起我来,艾吉的头发梳直了没有。那时,我身上还残留着浪漫主义的习气,习惯养点头发,不算多长,但按机关干部的眼光来看,显然涉及到生活作风不够严谨了。
我的头发天生卷曲,我戏称人生之路坎坷,别人则羡慕不已,一剪掉,就骂我破坏艺术。明追肯定是通过照片,对我的头发表示深切关怀。
不知一个叫什么的会议在红河州召开,听说明追要来,听说还要来找我吹牛。听说她来了,听说她找了别人。我等待着她跟我联系。她没找我,我也没有大惊小怪。她有她的不便吧!
也许不是因为相互都写作的缘故,而是同胞之情使我们无法擦肩而过。我们终于见面。一九九七年秋,第一次哈尼族文学作品研讨会在当时的红河州府个旧举行,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家伙,作了不少指示,讲了不少好话废话,彻夜的喝酒闲聊。
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这些以及文学本身,是结识了好几位读过作品的同胞,其中有明追。在众多的面孔中,我一眼就认出她。仍然是大眼睛,仍然是朴素的面容、装束。我说:“Nomeeq(你好!)”我们握手。然后,我问她会否讲哈尼话,她说会。
我们用彼此不太听得熟的母语,散漫地交谈。明追比我想象中的瘦弱,没有文人通常喜欢玩的自吹自擂、装深沉、清高这些把戏。她甚至很少涉及文学方面的话题,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地接收别人的高谈阔论。
在她参与的场合,你能明显地感觉到女性的温情,在周围亲切地飘拂着,调和着交谈的气氛。男性们都普遍不管有无理由地喜欢接近她,女性们也跟她处得很拢。
会议结束后,我们一行七、八人到绿春、元阳、红河漫游了一趟。有大名鼎鼎的诗人于坚、摄影家和评论家朱运宽、新华社记者杨跃萍、有哈尼同胞(明追、明珠、哥布、艾吉)。依然是明追,在各种各样的场合,眼睛闪亮着,说柔情话,喝酒时量不好也硬撑。在世俗生活的细节中,体现了她做人的一种涵养。明追不做作,以朴实为本,一颗心没有扭曲、异化,像打开窗子,吹进来新鲜的空气。我很少见过如此善良、可爱的女性。
我们一行人大部分游到了我的故乡哈批。当时,交通条件差,刚好又碰着下雨,只好把车停在离家几公里的地方,走路上去。在我的故乡,明追对我的父母的礼节,她和大家的合影照,都像她的发型、衣着恰到好处。更重要的是,明追亲眼看到了红河这边的哈尼族同胞怎么生活。无论她从哪个角度切入,感受怎么样,我相信,那份亲情会使她刻骨铭心的。
这次漫游不出两个月,我和哥布专程去西双版纳过哈尼族大年“嘎汤帕”,相当于红河州哈尼族的“干通通”(十月年)。明追、佐芭、杨泽华等哈尼姐妹,为我们的愉快旅程付出了很多心血。
我们去了明追的父母在勐海县城的家,去了她的故乡南糯山上的寨子。著名的南糯山,对我来讲早已耳熟,是哈尼族“茶文化”的发源地之一,留下了中外无数慕名而来的人们的足迹。这里的风景实在太美了,我站在明追老家的竹片阳台上,面对着四面八方的一处比一处更勾魂的景色,除了深深的叹息之外,竟连一句赞美的话都说不出口。一个人有这样的故乡是幸福的。这里的同胞生活富庶。明追的亲人们做出了那么多的好菜,使我们大饱口福。他们对明追和朋友的到来,有拿不完的高兴。那种场面给予我的印象,树根般缠绕着我以后的日子。
明追写作品很少。我几次对她说,不要懒,还是要写点作品。她对此似乎不太在意。哈尼族六位女作家的作品合集《马樱花开》,多年前已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其中有明追的作品。如今,我有时会翻翻这本略嫌单薄的书,总有一种说不清的遗憾。她们都写得很好。她们的作品,按理都可以出自己的集子(当然后来有人出了),但她们写得太少。
为了生活,每个人都很忙。而对于一个写作者,也许“忙”并不应该是理由。凭着她们的灵气、聪慧,是能够写出很多好作品的。明追在一篇作品里说过,我的梦想是写一本书,写一个美丽纯朴勇敢善良浪漫自信的哈尼山的小女人,最好就是我自己。
她的这本书却迟迟没有问世。
我只是有时在无意间,会在某些刊物上碰见明追的散作。证明她私下还在写作。我会细细读之。依然是她独具个性的文字。我多么希望她多写,因为,她可以写的生活很多,她是有写一批批作品的文学能力的作家。
平常,我跟明追很少联系,尽管要联系很简单。我们之间并没有疏远,在这忙忙碌碌又平平庸庸的日子里,总会有相互牵挂的时候。
这不,近年有一天,我问她,这久给写些东西,发点给我。收到一篇她发在《滇池》上的《布蒂的百年》。真是“慢工出细活”。谁说她跟文学断过情缘呢?如果把生命分成多少份,我们身上的其中一份,无疑是属于文学。
2023年4月初,我从老挝游玩回来,在景洪住了一夜。我很想跟她联系,见一面,但吃饭后,时间晚了,只好强忍住跟老朋友相聚的念头。我们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了。第二天,在路上,我跟她说,来过西双版纳了,没能见上一面,留给下回吧!我知道这会伤了她的心。
温柔多情的哈尼女人明追!
责任编辑:目则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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