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春草萋萋,风流总如落花流水风吹去。乾隆三十九年甲午岁(1774)春正月初九日,孙髯于传说中的玉皇诞辰之日跨鹤西归,享年九十上寿。在收拾先生的遗物时,伟仪看到先生亲手写的自挽联:“这回来得忙,名心利心毕竟糊涂到底;此番去甚好,诗债酒债何曾亏负着谁。”他泪如雨下。听从父亲此前的嘱咐,他将先生安葬于村后的苗氏墓地。先生落葬的地方在当地民众的眼中可是一块“风水宝地”,有两句民谣唱道:“山中若有王侯地,难得拣来葬髯翁”。
晚上从田地里干完活回家吃过饭,伟仪常会带着瑞祥,到先生的坟头坐一坐。坟头常供着家明送来的酒食,还有一支铁皮烟筒,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乌幽幽的光。这是家明花两个月的工钱买下的。他私下给老人钱,被拒绝了,老人说这是他对先生的一点心意,再说他也会到这里抽烟。
当然,这里最引人注目的是立在坟墓一边的一只高达两丈、大腿一般粗的笔,它取材于一株黄栗树,笔头是用白色的马鬃毛做的;而一口一尺见方的石缸充当砚台。都是知州杨元曦和学正赵学忠亲自送来的祭礼。
他们能来献祭,伟仪有些意外,心想他们不是有肚量就是碍于李尧畴的面子。但对大笔、巨砚,李尧畴和伟仪不以为然,心想要是先生活着,断不会接受这样夸张的东西。可他们不便拒绝。后来,伟仪常常看到有鸟落在笔尖上,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团墨汁,等着人去运笔挥洒,觉得留着也好。让人观之感念先生诗酒一生,惊风飘过的壮美。
这天晚上,伟仪又到了墓地。他让瑞祥背诵大观楼长联,此前,他教了他好几个晚上。听着孙子奶声奶气地朗读,他的眼睛湿润了:孩子应该永远记住他的老师,记住这副长联。
瑞祥背完,他满意地点点头。从衣袋里掏出烟荷包,端起烟筒吸了起来,与先生相处的一些事如烟筒里的水一样咕噜噜涌动:父亲走后,先生十几天竟然滴酒不沾,且一背人就长吁短叹。
也许,精通《易经》的先生早就得知自己的大限就要到来,不日将与他的忘年交阴阳相隔,才会那样黯然神伤……
和庄稼人不同,先生爱种梅、兰、竹、菊。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树苗,栽种在村前村后的空地上和晃桥河边。可村人更喜欢能结果的石榴、桃树,便不知爱惜,先生有时外出几天回来,他种的兰草、梅花和菊花连影子都找不到了。都怪自己太粗心了,没有管好村人。倒是先生种在晃桥河边的竹子,能编筐织篓,还能做瓢把、做豆桩,就长起来了,且繁衍开来,有了长达几里河岸的阵势。对了,要想办法找几株梅花树苗种在坟地,几年后就会有梅花陪伴先生。
还有一件让伟仪揪心的事:先生走了,过了春节私塾就要开学,请谁来执掌私塾呢?如今私塾已经有五十多名学生了。这时,他看到瑞祥抬头望着县城通向村里那条道路,眼睛一眨也不眨。顺着他的视线,他看到远远地走来一个人,看样子还背着行囊。
瑞祥眼尖:“李公公!”孩子叫出声来,欢天喜地奔跑过去。伟仪热泪盈眶。
责任编辑:目则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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